在昨天Euromoney举办的《中国全球债务资本市场研讨会》上，有一场关于中国债券市场发展的讨论。主持讨论的Euromoney Conference编辑Mark Johnson先生提了一个中国有没有信用文化的问题。  

说到信用文化，我想中国人和欧美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中国人的信用文化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一是“欠债还钱”。这句话的前半句是“杀人偿命”，由此可见中国人认为偿还债务是天经地义的道德责任。第二句话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一点实际上是体现了中国人骨子里对市场纪律的尊重，倒也符合现代市场经济的规范。

说中国人在债务面前是世界上最守信用的一点也不为过。1960年代初期，中国人宁可自己饿肚子、甚至饿死数千万人还偿还了苏联的债务，这在西方人的标准看来是荒唐透顶的事情，中国人就做了。1980年代，罗马尼亚在齐奥塞斯库当政时，也曾在国家经济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放弃与外国债权人协商债务重组，让人民忍冻挨饿偿还外债，没多久齐氏落得了个人头落地，政权垮台的下场。

关于欧美的信用文化，我想莱茵哈特和罗格夫在他们的著作《这次不一样：800年金融荒唐史》（很严肃的学术著作，不是大众消费品）中所述最有代表性。在谈到主权债务时他们指出，主权债务的违约风险主要取决于债务人的偿债意愿，而不是偿债能力。一个政府是否选择债务违约，是综合考虑社会经济后果的结果。他们指出“现代惯例是，债务国没有必要拿稀缺的国库资源偿还债务”（modern convention holds that a debtor country should not have to part with rare national treasures to pay off debts）。远的不说，最近希腊主权债务减计、美国杰佛逊县申请破产保护就是最鲜活的例子。“欠债可以不还”，这就是欧美的信用文化。当我读到这段话时，当时就感到后背发凉：天啊，我们可有3万多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在他们手上啊！

中国人和欧美信用文化差异的根源，我想首先是来自体制的差异。西方政府由自下而上民选而来，在财政资源吃紧时政府自然要权衡用有限的资源去偿还债务还是去服务选民，把选民满意放在第一位了。这一点和中国完全不同。第二个原因是深层的文化差异。在西方人的文化中，对生命的尊重是第一位的，饿死自己人去还别人的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从最近希腊人的表现，我们都看到了，只是让他们稍微缩减一下开支，还远没有到饿肚子的地步，就闹违约了。

我们还是要感谢Mark Johnson先生提出的信用文化问题。作为美国政府最大的债权人，中国人应该对欧美信用文化有清醒的认识，切不可以中国人的信用文化，判断欧美政府的信用行动，对美国等国家循西方惯例选择主权债务违约的可能不可掉以轻心。抓住当前美国国债高度泡沫化的有利时机，有序减持美国国债乃明智之举。

最后，希望外汇储备主管部门的冒号们每天早上大声朗诵一遍莱茵哈特的这句话：“现代惯例是，债务国没有必要拿稀缺的国库资源偿还债务”。